聽！那些石頭正講述著忠誠的故事……

　　光明日報記者 孫金行 趙明昊 靳昊

　　“高高的雪山，無怨的腳步，冬古拉瑪山口流淌著長長的冰河，我騎著馬兒守衛(wèi)著這塊土地……”在克孜勒蘇柯爾克孜自治州烏恰縣吉根鄉(xiāng)薩孜村見到護邊員布茹瑪汗·毛勒朵時，她正拄著拐杖帶領(lǐng)前來參觀的學生哼唱歌曲。

　　樸素的旋律在30平方米的“護邊之家”回蕩，與屋內(nèi)陳列的照片、實物以及布茹瑪汗多年來榮獲的各類證書，一同見證著這位柯爾克孜族老人對祖國邊疆的赤子之心。

　　歌曲的名字叫《冬古拉瑪》，是布茹瑪汗在巡邊途中自創(chuàng)的，也是她最喜愛的一首歌。每次踏上巡邊路，她便邊趕牛羊，邊輕聲哼唱。

　　“冬古拉瑪”，在柯爾克孜語中意為“山高坡陡、石頭滾落之地”，是帕米爾高原上一處山口的名字。這里平均海拔4290米，常年被刺骨的寒風裹挾，冬季最低氣溫達零下40攝氏度，夏季也時常遭遇突如其來的暴風雪襲擊。

　　通往冬古拉瑪山口的道路兩旁，鋪滿了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石頭，綿延在冬古拉瑪山、阿拉脫力山、尾巴拉山等沿線的425公里邊境線上。石頭上刻著醒目的“中國”字樣。

　　“為什么要刻字啊？”展廳里的學生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布茹瑪汗。她撫摸著一塊布滿青苔的“老伙計”回答：“每次上山，我都會刻一塊‘中國石’，在石頭上刻‘中國’，誰來都知道這是咱們中國的地方。”

　　1961年，年僅19歲的布茹瑪汗得知烏恰縣吉根鄉(xiāng)需要護邊員，便毫不猶豫地報了名。自此，她每日在邊境線上放牧，早出晚歸，查看有無可疑人員出入境。不久后，一個念頭在她心中悄然萌生：“我要給路邊石頭都刻上‘中國’二字，像界碑一樣放到國境線上，讓它們和我一起為祖國守邊?！?/p>

　　“第一次用尖石一筆一畫刻完‘中國’，興奮得睡不著。”說起當時場景，她至今記憶猶新，“第二天一大早，我抱著石頭跑到山口，像安放寶貝一樣把它豎在國境線上?！?/p>

　　自那以后，布茹瑪汗遇到大石頭，就直接將字刻在表面；看到小一點的石頭，刻好后再用其他石塊小心翼翼固定住。就這樣，60多年來，她沿著懸崖溝壑、滾石塌方，日復一日巡邊，從未缺勤一天。而那些用尖石鐫刻的“中國石”，如同永不褪色的界碑，在祖國的邊境線上默默矗立著。一天刻一塊，布茹瑪汗刻出了數(shù)萬塊“中國石”。

　　1986年7月的一天，布茹瑪汗巡邊到山口時，敏銳地發(fā)現(xiàn)有“中國石”被移動了。這引起她的高度警覺，她立即騎馬6小時趕到吉根邊境派出所報信。經(jīng)過工作人員仔細勘查確認，界碑的確被人為移動了25厘米。最終經(jīng)交涉，界碑重新歸位。

　　有人曾為布茹瑪汗算過一筆賬：她每天巡邊至少要走20公里，保守計算，她的守邊足跡已超8萬公里。

　　“巡邊雖然很辛苦，但父親常說要時常想著安寧，有安寧，一切才會好。我是中國公民，就有義務(wù)守護邊境?！辈既悻敽沟脑挃S地有聲。

　　在護邊員木拉提·吐爾遜的記憶中，布茹瑪汗的氈房永遠為戰(zhàn)士燃著溫暖的爐火。1999年，浙江籍戰(zhàn)士羅齊輝巡邏時被暴風雪圍困，雙腿凍至紫黑，布茹瑪汗當機立斷，宰了自家山羊，用熱騰騰的羊血為他救治；2004年，7名邊防戰(zhàn)士被困半山腰，布茹瑪汗帶著兒子在暴雨中摸黑跋涉十幾個小時，將救命干糧送到戰(zhàn)士們手中……

　　“他們就像我的孩子?！辈既悻敽沟脑捳Z里滿是憐愛。這些年，她救治過的“兵兒子”不計其數(shù)。

　　然而，歲月也給布茹瑪汗腿上留下了傷病，現(xiàn)在，她行走時已離不開拐杖，但她的心依然牽掛著巡邊路：“我老了，但護邊不能斷代。”對布茹瑪汗而言，熱愛祖國是一種信仰，也成為家風，并得以傳承。

　　在她的感召下，家中有16人接過護邊接力棒——兒子麥爾干成為第二代護邊員，孫子排依散·伊拉提穿上警服駐守邊境派出所，曾孫輩從小就跟著學習辨認邊境標識。吉根鄉(xiāng)也涌現(xiàn)出82個“家庭護邊站”，薩孜村護邊員隊伍從最初的幾個人發(fā)展到216人，越來越多年輕人主動加入進來。

　　“布茹瑪汗大媽刻下的不只是‘中國石’界標，更是我們心中的愛國情懷?！弊o邊員吾提庫爾·莫蘭堅定地說。

　　（原載6月12日《光明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