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都護府治所重要地點——卓爾庫特古城“正在蘇醒”

　　天山網-新疆日報記者 銀璐

　　“十幾年時間里，我們把西漢西域都護府治所位置的范圍從十余座古城遺址縮小到兩座城址之間，而隨著認定這兩座城址中的奎玉克協(xié)海爾古城在戰(zhàn)國晚期就已沒落，卓爾庫特古城的繁榮正值兩漢時期，與西域都護府存在的年代很吻合，就可以明確它是西漢西域都護府治所的重要地點。”站在新疆輪臺縣卓爾庫特古城高臺地的木棧道上，北京大學教授、卓爾庫特古城考古項目負責人陳凌，面對這片他和團隊發(fā)掘了7年的遺址心懷感慨。

卓爾庫特古城遺址入口。天山網-新疆日報記者 銀璐攝

　　綠洲明珠

　　從輪臺縣城出發(fā)向東南行進24公里后，便到達位于荒漠中的卓爾庫特古城遺址。根據(jù)測量，它的面積約有33萬平方米，在2019年成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后，遺址得到了更有效的保護。在遺址外城遺存沿線，整齊排列著木質的鹿砦（古代軍事防御障礙物），一眼望不到頭。

　　從刻有“西域都護府遺址群——卓爾庫特古城考古遺址公園”的石碑佇立處，踏上木棧道，一路向前便漸漸走入遺址，棧道邊茂密的紅柳、蘆葦在風的推動中沙沙作響，像是關于這座古城的密語。

卓爾庫特古城遺址內城南甕城位置。天山網-新疆日報記者 銀璐攝

　　環(huán)塔里木盆地的古代城址和遺跡有一個集中的特點，就是都居于曾有穩(wěn)定水源的地方，卓爾庫特古城也不例外。在距離城址約2千米的地方就有一條季節(jié)性河流克孜勒河。在古城西部和北部，考古人員發(fā)現(xiàn)了多處屯田的痕跡，有劃分整齊、均勻的一塊塊田地及田埂、舊渠的遺跡。

　　“史料中有記載：東川水又東南逕烏壘城南，治烏壘城……這說明這里曾經是水資源比較豐富的地方，具備推行屯田的條件?！?月19日，西域都護府博物館館長唐羽嵐說，他們在發(fā)掘現(xiàn)場時，曾遇到過克孜勒河發(fā)洪水，那一次水來得很急，甚至沖進了遺址的工地。

　　考古人員認為，西漢之所以將西域都護府設置在烏壘，與這里較好的地緣優(yōu)勢和自然資源有直接關系。

　　交融之地

　　雖身處荒漠，卓爾庫特古城卻并不孤獨，在它西北邊有闊納協(xié)海爾古城，西南面有奎玉克協(xié)海爾古城，南面是塞維爾古城，歷史上，它們存在的時間早至春秋時期，晚至唐，或有重疊，或為銜接。雖然目前的考古發(fā)掘成果還不能說清它們之間的具體關聯(lián)，但卻證明了自漢統(tǒng)一西域后，在中央政權有效治理下，塔里木盆地北緣城市發(fā)展呈現(xiàn)的繁榮之態(tài)。

　　從卓爾庫特古城的出土遺物可以看出，這里曾是多元文化交流匯聚的地方。這里出土的漢代細泥黑陶、紅陶與長安、河西地區(qū)陶器接近，出土的魏晉時期骨博具與樓蘭故城、尼雅遺址出土的同類器物相似，部分陶器等與中亞、南亞地區(qū)風格接近，大陶甕與庫車一帶出土的魏晉時期大酒甕相同。

　　高級城址

　　《漢書·烏壘傳》中記載：烏壘，戶一十，口千二百，勝兵三百。城都尉、驛長各一人。與都護府同治。

　　“根據(jù)史料記載，西域都護府治所設置在烏壘城，與當時的烏壘城首領及其管理機構共用這座城址來執(zhí)行公務?！碧朴饙拐f。

　　考古人員已完成的測定顯示，卓爾庫特古城初建于戰(zhàn)國，繁盛于兩漢，直到魏晉時期走向衰落，是一座由外城、內城、高臺城址構成的高等級三重城址，建筑規(guī)制和工程用料都遵照漢中央政權規(guī)定的尺度，是塔里木盆地北緣漢晉時期的高等級大型中心城市。

卓爾庫特古城遺址內高臺城址。天山網-新疆日報記者 銀璐攝

　　遺址的核心區(qū)域是高臺房址，木棧道環(huán)繞它一周，方便參觀者近距離觀看?？梢钥吹皆诳脊虐l(fā)掘后，考古人員用磚塊將需要保護的墻體遮擋了起來，用來加固和防止風雨侵蝕。

　　“我們在遺址中發(fā)現(xiàn)的筑墻泥坯最大長度達到80至90厘米?！碧朴饙拐f，她隨即又指向高臺的一處遺存，“在官署的位置，還發(fā)現(xiàn)了三處涂有朱漆的建筑用大木柱，這些具有典型中原建筑特征的構件，都不是一般建筑能使用的?！?/p>

　　當時在等級制度規(guī)范下，中央政權對各地各級官方機構的建筑規(guī)格、建材用料，以及各個階層人員的服飾及生活用品、乘坐的交通工具等都有明確的標準。

　　“漢代朱漆大柱是高等級衙署和貴族府邸才可以使用的建筑構件?！标惲枵f，所以，從古城出土遺物可見，這是一座受到中央政權經濟支持，投入極高人力物力建成的城址，規(guī)格之高、規(guī)模之大在新疆目前已發(fā)現(xiàn)的城址中是罕見的，它也是輪臺縣所在的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目前已發(fā)現(xiàn)最大的古代城址。

　　曾有人提出疑惑，作為一座具有典型中原建筑特征的城址，為什么卓爾庫特古城內沒有發(fā)現(xiàn)過瓦片，畢竟在新疆境內很多漢代城址中都發(fā)現(xiàn)過瓦片，比如奇臺石城子遺址。

　　“我想這正是古人因地制宜的智慧體現(xiàn)，新疆地域廣袤，南北氣候差異也很大，卓爾庫特古城所在的區(qū)域會遭遇一定時間的酷寒酷熱天氣，而且這里風大，有時瞬間風力可以達到8—10級，需要建造厚墻厚頂?shù)姆课荨Ｋ圆荒芸购?、隔熱且容易被大風吹落的瓦，對這里的建筑不適用?！标惲枵f，這也是他對新疆古代城址經年累積探究得出的結論。

　　對陳凌來說，考古過程中，對于新疆歷史上自然、地理、氣候及人文等諸多信息的新發(fā)現(xiàn)，也會給他帶來一種成就感。

　　雖然時至今日，他們仍然在為明確這座城址是否為西域都護府治所烏壘城而尋找更多的證據(jù)，但邁向曙光的腳步更穩(wěn)更快了。